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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源美蒙山南北朝第一大佛传奇

来源:晋祠 时间:2023/4/25

本文转自:太原广播电视台

“敕勒川,阴山下”

北魏太和十八年(年),孝文帝拓跋宏(汉名元宏)迁都洛阳后,旧都平城(今山西大同)西面的武州山一下子冷清了。已持续34年的云冈石窟中止了大规模营造,转向小窟小龛的镌建。与此同时,洛阳伊河西岸的悬崖绝壁上,斤斧之声叮当作响……两年后,高欢出生于怀朔(今内蒙古固阳)一个破落兵户的家中。假以时日,他将成为北魏的实际终结者。

那时,怀朔是北魏北部边境的一处军镇,与其他对付柔然的沃野(今内蒙古五原东北)、武川(今内蒙古武川西)、抚冥(今内蒙古四子王旗东南)、柔玄(今内蒙古兴和西北)、怀荒(今河北张北)并称六镇,屯驻了大批鲜卑族和高度鲜卑化的军民。耳濡目染,祖籍渤海(今河北易县)的汉人高欢亦被同化,甚至还起了个鲜卑名字:贺六浑。

如果没有娶到鲜卑美女娄昭君,“长头高颧,齿白如玉”的高欢,可能只是草原上一棵好看点的野草,荣枯自知。靠嫁妆里的一匹马,高欢当上队主,手下百来人。这时候,经过孝文帝改革,洛阳城内的鲜卑贵族已彻底汉化,六镇军民却依然如故,两个阶层撕裂严重。正光四年(年),六镇军民不满待遇骤降,起兵造反。高欢伺机而动,先后依附杜洛周、葛荣、尔朱荣等人,迅速坐大。九年后,高欢攻入洛阳,拥立孝武帝元修,自任大丞相,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。永熙三年(年),不甘做傀儡的元修讨伐高欢失败,逃往长安。不久,被另一权臣宇文泰毒死。高欢扶植宗室元善见为孝静帝,迁都邺城(今河北临漳),史称东魏。次年,宇文泰扶植宗室元宝炬即位,史称西魏。

东、西魏均自视正统,互相征战不休。武定四年(年),高欢再次围攻西魏玉璧(今山西稷县)。10万兵马与数千守军鏖战五十余日,城未破,反而自损7万多人。高欢忧愤成疾,却被讹传身亡。为辟谣,撤退途中,高欢带病设宴。席间,他命将领斛律金唱起《敕勒歌》——这是有史记载的“首秀”:“敕勒川,阴山下。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。天苍苍,野茫茫。风吹草低见牛羊。”当时的敕勒川指阴山南北大草原,即沃野、怀朔、武川三镇驻守之地。歌声辽阔而悲怆,高欢“自和之,哀感流涕”。

从霸府到别都

翌年正月,高欢病故。长子高澄接掌大权,击溃叛将侯景,迫其投靠南梁。不久,侯景之乱爆发,高澄趁机吞并南梁属地两淮、河南。由此,高澄封齐王。但他并不满意,打起了做皇帝的主意。武定七年(年)八月,一切准备妥当。就在登基前夕,高澄梦见自己遭膳奴(即厨子)兰京刺杀。次日,噩梦成真,他死于兰京刀下,享年29岁。他最有名的儿子,后封“兰陵王”的高长恭才6岁。

意外成全了比高澄小5岁的胞弟高洋。家族中,高洋貌不惊人,却是个典型的“狠角色”。年少时的一天,高欢拿出乱麻让儿子们处理。众子手忙脚乱,唯高洋“抽刀斩之”,曰:“乱者须斩”。典故“快刀斩乱麻”即出于此。

武定八年(年)五月,高洋亲率10万家兵接受了孝静帝的“禅让”,改元天保,易国号齐。为区别于南朝的萧齐,史称北齐。七年后,陈霸先代南梁自立陈朝,定都建康(今南京),史称南陈;宇文泰三子宇文觉废西魏恭帝,改国号周,建都长安,史称北周。

在高洋治下,北齐北击库莫奚、东北逐契丹、西北破柔然、西平山胡、南取淮南,疆域北达内蒙古高原,南抵长江,西至黄河,东到大海。境内农桑、盐铁、陶瓷诸业兴旺,国力一度强盛,超越南陈、北周。

饶有兴味的是,北齐虽定都邺城,但高洋,包括之前的父兄、之后的历任皇帝更愿意移驾晋阳,其中多数要么生于斯、要么死于斯。个中原因,固如高洋所云:“霸业所在,王命是基”。然刨根问底,取决于晋阳特殊的地理。

南北朝时期的晋阳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。从大形势看,山西东有太行、西有吕梁、北有恒山、南有中条,外有黄河缭绕,内有汾河贯穿;从小形势看,晋阳东阻太行、西靠蒙山、北枕管涔、南扼太岳。难怪,北魏太昌元年(年),高欢驱逐尔朱荣养子尔朱兆时,感叹晋阳系四塞之地,“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”,开启高氏遥控朝政模式。这种模式为东汉末年曹操首创,被后世史学家称为“霸府”或“霸朝”。

正是从这一年开始,晋阳城外的群山以及往返邺城的太行陉道都次第热闹起来——高氏效仿北魏皇室大兴佛教,构寺凿窟。其用心,不外乎祈求神佛庇佑。“南朝四百八十寺”,北朝又何遑多让。如今,闻名全国的太原天龙山石窟、邯郸响堂山石窟均为高欢创建。

及至高洋,崇佛祀神之风愈烈。自己两度受戒不说,还把国库1/3的收入供养僧尼。彼时,晋阳已升格为别都,高洋“疯狂”增修前朝寺庙如唐叔虞祠(即今太原晋祠)的同时,又看上了海拔米的蒙山,那里山深林密、云雾迷蒙、崖石耸峙。一个更加“疯狂”的想法浮出脑海,高洋要凿山为佛——一尊天下人从未见过的、远胜云冈石窟的大佛。

宋代连理塔

时隔一千四百多年,一个夏日午后,我辗转换乘数次来到蒙山。从稀稀拉拉摆着几辆车的停车场来看,这里显然还不够热门,尽管介绍牌说景区开放已有十多年了。

通过防疫消毒和火种安检后,我行至一座仿古石桥,桥不大,名不小:御驾。据说始建于唐朝,迎来送往过唐高宗李治和皇后武则天、后唐太祖李克用、后汉高祖刘知远、北汉英武帝刘继元等风云人物。只是,桥畔标识弄混了他们“唱罢登场”的顺序。

凭栏,沟边缤纷的花草向淙淙流水来处张望,一道道的山峁正耸起脊背奔跑。峁是当地方言,意为顶部平缓,斜坡陡峭的黄土丘陵。再远,便看见南北蜿蜒、连绵起伏的西山了。金元之际的著名文人元好问曾有诗云:“水上西山如挂屏,郁郁苍苍三十里。”诗中“西山”指晋祠背靠的悬瓮山。实际上,太原西部、吕梁山脉中段东麓的大大小小十几条支脉、余脉都可以统称西山;蒙山、悬瓮山、天龙山只是其中之一。蒙山大佛开凿以后,在相当长的时间内,就名为西山大佛。

沿依山傍水的水泥路盘旋而上,偶尔才与几辆空载的观光车擦肩交错。在一处由下放知青点改成的景点里,我这个南方人头回见识了窑洞——土窑和砖窑。土窑不稀奇,峁壁上打孔,影视常演的延安那种窑洞。砖窑呢,并非烧砖的炉窑,而是砖砌的平顶房。其外观结构模仿土窑,墙、顶极厚,一样冬暖夏凉,却无潮湿、坍塌之虞。此外,室内还能开门设窗改善空气流通,窑顶可以兼作晒谷场。

游罢窑洞,脚底换成了铺石的小道,坡度一阵紧似一阵,像在不断拧紧发条。终于,我爬过一叠陡直的阶梯,翻入一块台地。眼前豁然开朗,一大片桃林茂密而浓绿。倘若早来一个月,定能欣赏到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”的美景。现在,枝叶间,躲藏着悄悄灌浆的果实。山寺则在桃林尽头吐露一截殷红的墙。

山寺名开化。据说东汉永平十一年(68年)创建,时称并州大岩寺(并州乃古地名,今内蒙古、山西、河北部分地区),与洛阳白马寺同为佛教东传中国的初期道场。高欢“辅政”时,孝静帝敕令有“神鸾”之称的名僧昙鸾入住,宣佛弘法。天保二年(年)高洋下旨扩建,赐额开化。因昙鸾及后来驻锡此间的慧瓒、道绰等被唐朝兴起的佛教净土宗尊为大师,开化寺“名显一时”。北宋太平兴国四年(年),晋阳城被夷为平地。过了三年,在唐明镇(今太原市区西南)另筑新城,再建开化寺,借以笼络民心。于是,太原便有了两座开化寺,一座山中,称上院;一座城里,称下院。斯时香火之盛,可见一斑。下院在民国初年改作商贸市场后,只剩下一条路名“开化寺街”;上院毁于元末兵燹,明洪武年间重建,但规模、声誉已不抵从前。

开化寺的院门关得严丝合缝,我敲了敲,又使劲推了推,没有任何的反应。悻悻作罢,返身,却见左后方、树梢上钻出两支斑驳古旧的塔刹……竟令我油然而生多年前观瞻吴哥窟的感觉,神秘、惊艳、膜拜。

这是上院时期的舍利塔,建于北宋淳化元年(年),比吴哥窟还要早上一百多年。贴紧围栏,细看:塔分南北,各高8米,并立于一块厚达3米多的金刚座,故称连理塔。两塔均系砖砌方形,构造相同。东向正面为半圆形门拱,火焰形券面,隐刻卷草、花瓣,其余三面雕饰虚掩的假门。塔檐叠涩,多达11层。塔刹繁丽,既像一枚放大的释迦果,又像许多只争相出巢的飞鸟……

绕塔而行,我眺向西北。千余米外,青山翠岭迤逦如画,画中点染着一粒须弥如芥,那就是蒙山大佛。

大佛往事

天保十年(即年,大佛营造的起止时间有多种说法,今从一说),听惯暮鼓晨钟的飞鸟被人声的嘈杂和骡马的嘶鸣惊动了。它们冲进天空,俯瞰山间蚁群般蠕动的队伍。这些高洋征调的石工、刻工、塑工、画工、木工、民夫……沿溪流搭起一个个窝棚,“垒石为灶、砍柴作薪”,开始没日没夜地“凿石通蹊,依山刻像”。然而,高洋等不到大佛落成了。是年十月初十,“以功业自矜”、沉湎酒色的他,“暴崩于晋阳”。一生的辉煌与堕落,戛然而止。

之后,北齐走马灯似的换了三任皇帝。大佛的营造也时断时续,直到高洋侄子、后主高纬在位的天统五年(年),方告完工。性喜奢丽的高纬命人“燃油万盏”,通宵达旦的光焰照亮了20里外的晋阳城,却无法照亮北齐风雨飘摇的国运。在高纬接连杀害名将斛律光(斛律金之子)、高长恭后,北齐基本丧失了对抗北周的能力。

武平七年(年)十月,北周武帝宇文邕率军从长安出发,沿渭河北岸由蒲坂(今山西永济西)渡过黄河,再经玉璧出汾曲(今山西临汾西南汾水弯曲部),围攻平阳(今山西临汾)。这时,高纬正同宠妃冯小怜在管涔山打猎。告急文书一上午连来三封,却无人敢奏。迟至日暮,高纬方知平阳失陷,欲返晋阳领兵驰援。冯小怜娇媚地要求“更杀一围”,高纬居然同意了。“巧笑知堪敌万几,倾城最在着戎衣。晋阳已陷休回顾,更请君王猎一围。”唐朝李商隐所作的《北齐之二》,即咏此事,只是误把平阳当晋阳。至于《北齐之一》中的名句“小怜玉体横陈夜,已报周师入晋阳”,并无正史记载,很大程度来自诗人绮丽的想象。

两个多月后,大佛看见了“周师入晋阳”的烽火狼烟。又一个多月,周师入邺城。皇室成员在逃亡途中悉数被俘,北齐覆灭。

四年后,自以为阿育王转世的杨坚篡周立隋,废宇文邕灭佛之举,重倡佛教。仁寿元年(年),杨坚之子汉王杨谅“造大阁而庇尊像”,蒙山大佛这才有了遮风挡雨的佛阁。唐显庆五年(年),李治、武则天临幸开化寺,“礼敬瞻睹”高唐尺(约合今61米)的大佛。“嗟叹希奇”之余,“大舍珍宝、财物、衣服”,还令地方官“速庄严备饰圣容,并托龛前地”。就在这一年,李治有意让武则天参与政事。接下来的三年里,每逢秋天,汾河岸边的官道上,便会出现内廷宦官为大佛驰送袈裟的身影,“道俗瞻睹,数千万众”。那时,距四川乐山大佛的横空出世,还有年。蒙山大佛天下第一的地位,尚无匹俦。

当71米高的乐山大佛建成以及唐宪宗于长安迎请佛骨,佛教在唐朝走上了顶峰。而顶峰,往往意味着转折。笃信道教的唐武宗——李商隐《北齐》借古讽今的对象——登基后,鉴于寺院多到泛滥,且不课税不赋役,即下旨毁佛,没收财产,勒令僧尼还俗。蒙山大佛的佛阁也遭强拆,“露尊像,雨滴风摧”。及至唐末,李克用进山礼佛“痛望真身”,乃耗时“首尾五年”“复造大阁”,改名庄严阁,并“兼妆佛像”。四十六年后即年,尚未称帝的刘知远“至开化寺焚香,见阁宇倾欹,佛像崩阙”,遂将庄严阁的三层出檐改为五层,“并添换瓦木、文彩贲饰及阁内尊像”。

此后,不知起于何年何月的一场大火将佛阁化为乌有。大佛亦在北宋以降多发的地震中渐渐销声匿迹,变成了一个渺茫的传说……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,五十多岁的太原文物工作者王剑霓历经数载寻访、考察,终于把大佛从一片荒烟蔓草中“挖掘”出来。当时,佛首已失,露出的胸部高达15.75米,当地人不明所以称之为大肚崖。胸部以下,则被厚达几十米的土石掩埋。

抵近两三人高的大佛须弥宝座,我顿时感觉自己被“微缩”了。仰头看佛,佛亦低眉看我。这颗补装的佛首高12米,宽7米,虽系当代雕琢的释迦头像,但其半圆脸型呈现了北齐佛首的艺术特征:兼具北魏的清秀与盛唐的丰腴之美。简单地说,就是佛面看上去,比云冈大佛的要大一点,比龙门大佛的要小一圈。

那么,凭什么断定失踪已久的佛首是释迦头像呢?专家的依据有二:一是称颂刘知远《重修蒙山开化庄严阁记》中有文字:“俟释迦之真相”;二是佛身的姿态。释迦即释迦牟尼佛,是佛祖本尊,其余诸佛如弥勒佛、阿弥陀佛皆衍生自佛经教义。在佛教造像中,通常释迦佛为趺坐,弥勒佛为倚坐,阿弥陀佛为站立。蒙山大佛的佛身虽已漶漫模糊,但依旧能看出两腿交叠如趺坐的轮廓,以及腿上手心朝天的双掌,在施“释迦五印”之一的禅定印——愿众生安定的手势。

佛身的服饰衣纹也无从辨识了。不然,或许可以一睹叫作“曹衣出水”的绘画绝技。“曹衣出水”指粟特画家曹仲达笔下人物的衣裳褶皱十分细腻,如出水般层次分明。这种风格,甚至影响到“雕塑铸像”。要知道,营造蒙山大佛前后,曹仲达已在东魏、北齐朝廷做官多年……

当然,这只是我的一个联想。即便当初真的“穿着曹衣”,大佛也岁月静好,恐怕今天的我仍然无迹可寻。究其原因,据我实地所见,大佛所在岩体属黄色砂岩夹杂页岩,质地松软,容易风化、崩塌。理论上讲,并不适合摩崖造像,尤其不利于细部的刊刻和表现。

不过,这些现代科学,君王们又哪里懂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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