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代,
长什么样子?
这个朝代让人爱憎分明,
也同样让人扼腕叹息。
正如这时期的诗词书画背后,
总能看出潜藏的一丝落寞。
是从古画中窥见的汴梁繁华?
是少年笔下那一抹青绿山水?
还是从徽宗笔下的宫门瑞鹤?
这些都是古人笔触中的繁华盛景,
绘出了宋代的熙攘繁盛与河山可亲。
宋代是中国文化艺术的巅峰时期之一,
但这半壁江山,
也确实没有完成大一统的时代任务。
宋代的艺术成就,
并不能挽救王朝的倾覆。
可单就宋代其他方面来说,
的确也把民族的审美意趣,
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如果,
书画不能满足你对宋的好奇心,
不妨找找这片神州大地上的遗存。
宋代建筑,
同样是以其精巧华丽的构造,
为人所赞叹。
有赖于山西的古建筑,
让我们能一窥宋王朝留存给我们的历史痕迹。
壹
灵源惠泽
这片大地上最美的一处宋代遗存,在太原西南,悬瓮山麓。
那有一处园林,区别于江南园林的温雅,也不如皇家园林的雄浑,却以其别具一格的祠堂建筑群闻名于世。
晋祠,为供奉周武王次子叔虞而建,后诏封叔虞母后邑姜“显灵昭济圣母”,正殿改奉“圣母”邑姜,遂称之为圣母殿。
郦道元《水经注》:“昔智伯遏晋水以灌晋阳,其川上溯,后人踵其遗迹,蓄以为沼,沼西际山枕水有叔虞祠。水侧有凉堂,结飞梁于水上”
可见,北魏时期晋祠已有建筑群存在,只是并无留存。现在留存的晋祠建筑格局,主要是由宋代圣母殿至明清历代营建的不同建筑组成的。
而园区轴线建筑保留完整,历朝历代修缮建设均有留存。
当然,即使明代也已距今六百年,更何况宋之晋祠。建筑经历风吹雨打,其实也都有修缮重建。
如宋代的金人台、圣母殿、鱼沼飞梁构架;金代的献殿;明代的水镜台、会仙桥、对越坊、钟鼓楼;重修的山门等等。
晋祠之胜迹,始于祠堂布局,杂糅水系、亭台,浑然一体。
而晋祠园区中又主要以圣母殿为主体,构成中心建筑群。这一组建筑相对于园林其他景观而言,具有无可争议的主导性。
贰
鱼沼飞梁
古人以圆者为池,方者为沼。水中有游鱼故曰“鱼沼”,而于水上架起通道,“架桥为座”“陵跨水道”,故曰“飞梁”。
鱼沼飞梁,是我国现存最早水陆立交桥,即使在我国的古代桥梁中,这种十字形桥梁样式也是现存孤例。
而鱼沼飞梁建在圣母殿前,作为殿前平台用,这种形制也属孤例。
三十四根长宽约三十厘米的八角形石柱深入“鱼沼”水中,柱础莲瓣纹饰样依然保留了北朝风韵,为旧柱继用。
柱上架斗拱,斗口十字相交,以承接梁、额与横梁,而梁上架有十字桥面,由中心向四周伸下阶梯连接四边地面,即“飞梁”。
石柱在水中耐腐,而木构斗拱与梁枋又兼具韧性,桥板用石质则又耐磨,这种扬长避短的构思,让鱼沼飞梁得以长久保存下来。
木斗栱与梁枋的交互作用,改变了桥面左右的推力传递,使桥面所受力道向下传至桥柱,桥柱荷载梁枋,而梁枋又承托桥面。
这种巧妙的受力结构,让整个鱼沼飞梁成为凌驾于水面的完整平面结构。
梁思成先生曾言:“此式石柱桥,在古画中偶见,实物则仅此一孤例,洵为可贵。”
但较为可惜的是,虽然鱼沼飞梁水中的永定柱和斗拱仍旧保留了以前的样貌,但桥面栏杆并没有留存下来,现存栏杆是建国后按营造法式仿制的,并非原构。
叁
三晋遗封
晋祠圣母殿,坐西朝东,重檐歇山顶大殿,面阔七间,进深六间(八架椽),近似方形,殿高约十九米。
虽然用材等级不高,但体量是现存宋代木构中数一数二的。
圣母殿重修于北宋崇宁元年(),实则前后也经历了三次营造,现存殿宇上的构件规格不甚一致,可能是三次兴工时,工匠技法不同所导致的。
大殿结构的做法,印证了《营造法式》中“副阶周匝”的构造处理方法,进深两间的前廊让整个大殿前厅显得非常空阔。
这种扩大了殿前空间的做法,让人在朝拜圣母时更可感受到建筑的气势。
虽然晋祠建筑时间与宋《营造法式》成书时间接近,但却并没有如书中描述殿堂一般,而是更富于变化。
-减柱-
殿内外采用《营造法式》中所述“减柱法”,单槽式的结构,保留一排内柱,左右后三面各为深一间的回廊,承接下檐。
廊柱和檐柱成为承托殿顶压力的主要受力部分,殿内空间因为减少了柱子,显得更为空旷。
晋祠作为朝拜殿宇,其本身的功能决定了必须有大面积的殿前空间。
由于鱼沼飞梁不似明清建筑前的大月台,所以殿内空间显得弥足珍贵。
宽阔的前廊空间变得非常关键,为此,当中四道梁被拉长加深。
四柱衔接于梁而没有到达地面,落脚于三椽袱背上,前墙壁得以推后。
所以当我们走进圣母殿时,就会感受到一个更为高敞的空间。
甚至前后都可以悬挂牌匾,满堂溢赞的言语被填充在其中而不显得赘余。
-龙柱-
殿前檐柱上八条盘龙木雕,是宋时期古建筑中仅存实例。龙的意象常常被用于古建装饰中,盘龙柱并不少见,但龙柱多为清代样式。
似晋祠一般肢体伸张,鳞甲须髯,首尾古拙雄健的盘龙,现存很少,而早期建筑中的木雕龙则更为稀有。
晋祠的盘龙,不仅弥补了宋代建筑中,木龙雕刻的空白,也同样串起了民族信仰中龙形象的沿革历史。
晋祠这组龙,不论是从肢体还是雕刻形貌,都属孤品。
-升起-
即古建两端的角柱较当中的平柱更高,且殿周柱子均向殿内倾斜。
檐曲线弧度明显,与我们日常所见的明清建筑的羁直感有较大的区别。
梁思成先生所述宋元的醇和与明清的羁直,主要区别之一就在这。
梁思成《图像中国建筑史》中所载:中国古建筑自唐、辽之豪劲变更为两宋之醇和。
建筑轮廓华美而不僵硬,柔和而不失风度,正是隋唐至明清建筑演变中的重要一环。
-铺作-
铺作,即明清时期的斗拱,也是古建筑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。
大殿铺作上下共使用了几种不同的斗拱,间隔铺展,交替出现。
补间铺作仅用于正面,侧面及背面没有,外观感非常富于变化。
较唐及五代建筑,增加了建筑的装饰功能构件,补间的铺开,让建筑整体由浑厚的唐风慢慢向后世过渡,更增添了建筑本身的细腻程度。
而与前朝建筑相比,斗拱大小有所缩减,下檐斗拱与柱高之比也从东大殿近似1:2缩小为约1:3的状态,可见整体选料上并不如唐构出众。
值得一提的是向外延伸的华拱构成了平昂(昂形华拱),它并非真正的昂,但也不像明清的假昂,而是一种中间态。
既反映了宋代建筑开始注重铺叙的美感,也依然保留了一些前朝的做法。
不难从圣母殿建筑群中看出,已偏向装饰为主的建筑构件逐渐增多。
-彩塑-
聊完构架,不妨回归一下大殿的使用功能。
圣母殿,顾名思义,即供奉唐叔虞与周成王之母邑姜的大殿。
圣母殿也并非只有建筑出彩,其内部供有宋代塑像43尊,正殿中央的圣母像端庄和蔼,与常见塑像大有不同,相比于神性,圣母像更具人性。
居中的神龛圣与四十尊泥塑宦官、女官、侍女像共同构成了圣母殿的塑像群。
这些塑像中,以侍女像所含价值最为丰富,婀娜多姿,颦笑动心,不同神采的侍女仿佛构成了一幅宋代女性的画卷。
须知,塑像也为人塑,工匠的技法参考,应当都来源于宋代宫廷生活。
按照封建社会的宫廷制排列的侍女塑像,无疑是研究宋朝服装造型最为直接的例证。
-屋顶-
跟随角柱的升起与侧角,圣母殿的屋顶也有了类似的处理。正脊的弧线突出,两端较中间也做了抬升的处理。
翼角的抬升,鸱吻的抬升,都让整个大殿的飞檐更为柔和自然。
圣母殿的屋顶也着重琉璃装饰,与历代修缮有关,现存构件多为明清替换,建国后也有过对大殿材料的修补,例如五十年代换上的匾额。
虽然现存琉璃瓦与鸱吻等构件并非宋代原物,但也不难看出,琉璃剪边与大面积铺开的屋顶装饰,都源于宋代建筑对美学的追求。
而从脊兽也容易推断,明清为人所熟知的五脊六兽,其实早在宋代就开始有了使用功能划分。
只是形态上并没有我们熟悉的明清皇宫一般,所以这其中的延续关系还是值得一看的。
肆
泽被河汾
由于宋代木构遗存稀少,多数体量也不大,圣母殿无疑是宋代高等级建筑的营造巅峰。它以一己之力留住了许多宋代孤品,演绎了宋王朝最后的华章。
瓦作、斗拱、梁柱、彩画,都具有宋代鲜明的时代气息,大唐雄浑自此褪去,转而变化为宋代的华美典雅。
当然,晋祠的宝藏不止有圣母殿。
献殿、难老泉亭、水镜台、唐叔虞祠、奉圣寺等等,都是晋祠独一无二的的历史标签。
初看晋祠,看的是晋源之山清水秀;再看晋祠,看的是历千年而来的古建筑风貌。
那种从自然中汲取灵感的营造风格,夹杂着中国人对美学的思考,同样也向外传达了中国人对祖先的敬仰。
中国人为祖先立庙,为社稷立坛,为苍生造广厦,为自然求和谐。
这种穿越千年而来的建筑理念,同样值得我们继承学习。
而今,大多数人的生活,都常年困锁在城市之中,我们极少走出家门寻访古迹与山川。
正像距离太原市区并不远的晋祠,就在我们的生活圈附近。这些穿越时间而来的宝藏,常常被我们忽略。
来源:文博山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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