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陈吉明编辑:程程投稿:
盛夏傍晚时分，我踏入了晋源稻田公园。插秧时节已过，大片稻苗开始返青分蘖，公园出现一派绿色生机。北面莲花池埂上的条木长廊下方，偶尔看到早晨在莲叶上遗留的露珠痕迹，粉红色的莲花骨朵，从绿叶缝隙中抬起头来含苞待放。靠近蓄水池一侧的水中石板路，我一步一跳地踩在上面，似乎踏着音符，听到了优美的曲调。公园东面高速路桥旁的林荫下，有简易的鸡鸭窝棚和工作室，有几只鸭子在围栏内的旧"水库"边上觅食，我进去坐在主人的藤椅上，周围处处皆诗境，感觉一片田园风光。陡然想起在此曾经有一条穿过晋祠稻米之乡的河。
晋祠源流有三泉，难老泉、善利泉、鱼沼泉。在北宋嘉祐五年，县尉陈知白曾经合理分水，还有花塔村民张郎舍命争水的故事。所分晋泉南水三分汇入三河，为鸿雁南河、鸳鸯中河和陆堡河，北水七分汇入智伯故渠，名为海清北河，海清北河又分上下河，从赤桥村往北为上河，往东为下河。贯穿晋祠名米之乡就是这条下河之水。这条河地势低水流湍急，上游的赤桥村和原硬底村，明清时期设有头盘磨、二盘磨……等多家水磨坊，所以这条河又称"磨河"，当西山发洪水时又是最佳的退水渠。中上游的几个村对这条河还有别称，叫"大(de)河上"。
过去的赤桥村是造纸的地方，纸浆经过水塘内泡、挫、捣等工艺，产生的过滤水入磨河，使花塔村硬底附近稻田首先变为河沫地，所产糯米制做的元宵，素有"硬底元宵露八分"之说。太原老字号"老鼠窟"长年用花塔村的糯米做原料，做出的元宵享誉三晋。磨河穿过花塔村、南城角村、小站村的稻田往下游流去，整条河旧时的一半水权归下游军屯三营:即小站营、五府营和东庄营，所产稻米为"三营米"，有民谣称:"晋祠大米数三营，三营又数小站营。"充足的晋泉水在稻苗生长期，都保持着上流下退，所生产的优质晋祠大米，历史上称"北米之最"，是皇家贡米。抗日战争时期，磨河一线稻田更是侵略军争抢粮食的重点区域。
还有一首民谣:"热赤桥，冷硬底，冻死人的小站营。"晋祠地区的人都知道，难老泉涌出的泉水"在冬则温，既夏而寒"，实则四季恒温在17°一18°之间。因赤桥村造纸其中用本村烧制的石灰泡制，水温不减反增，退水至花塔村硬底时水温骤降，到达小站营村地界，村周围基本全是稻田，如遇上严冬时节，稻田全是冰的世界，温差就可想而知了。这条连接晋祠名米之乡的河，最后通过东庄营村渡槽，汇入清水河入汾。
当你吃过晋祠大米后都口留余香，外地人吃过晋祠大米，再忆起来都流哈喇子。不怕老师和晚辈们笑话，过去加工大米条件有限，说实在的晋祠大米外观并不漂亮，有"黑青青(qi)，肉筋筋"之说。大米中都有黑色的并肩米和少数稗籽，做米饭前用簸箕拣碜(沙子)就是头道工序，晋祠大米的特色不在外表，在韧性和嚼头，小时候吃米饭连锅巴都抢着吃。要辩别晋祠大米的真伪，若米中没有黑色沙子就不叫晋祠大米。
磨河无疑是晋祠名米产区的动脉，织网穿梭在周围稻畦之中。在迷人的晨曦中，延河袅袅上升的白色雾气，像透明的羽纱，缠绕在河的上空，河中各种水草四季翠绿，随水波而摇摆，鱼、虾、蟹、贝说啥有啥，整个河像一条彩带飘在稻田中央。就连让人讨厌的稻田浮萍稗草，也伴随过无数人的成长和梦想。这条河不仅是晋水支流，更是晋米文化的代表。
我和同伴们从小吃晋祠米长大，小升初时，经常通过南城角村村南的一条大道，叫"直(zhi)南道"去稻田玩耍，大人们怕孩子们被水淹和蛇咬，经常对我们数落和限制出行。最终还是挡不住我们经常到磨河用笊篱捞虾，下河洗漱和徒手摸鱼。在4一6米宽的河两岸互相挑逗和打闹，不时惊动河堰上乘凉的青蛙，扑通扑通跳到两边的稻畦里，青蛙是两栖动物，每只青蛙每天能吃70多只害虫。城里总有一些人，星期天来到稻田捕捉青蛙，回家吃"田鸡宴"，我们一旦发现就驱赶他们，自觉承当稻田卫士的角色。夏天伙伴们还在稻田中比赛钓河嘻(蜻蜓)，看谁钓得多，最终将玩死的蜻蜓都喂了猫。冬季晋水在成片稻田中结冰，不管大人或小孩都喜欢自制冰车和冰鞋，在露天的天然冰场滑冰。
磨河留给我的记忆太多了，听前辈人讲，过去在太原化肥厂建厂后，海青北河上河就改为喑渠，下河在园田化时期也改变了部分河道，虽然建了不少水闸，但只能浇灌磨河南岸地势低的稻田，磨河北岸只能靠晋祠灌区和化肥水厂七号退水渠的水定期灌溉。难老泉断流后，稻田改用工厂的污水和井水，米质开始下降，最终还是因为缺水，大片稻田还是改种了玉米、豆类等农作物。附近老乡告诉我:"稻田公园的水稻，现在是靠井水和化肥。"我想在天然生物链已然缺失的情况下，没有晋泉水和农家肥，要恢复晋祠稻米过去的品质，感觉任重而道远。
前些日子向赤桥村至友温洁，借到名人刘大鹏《晋水图志》珍藏本，拜读请教以后，才知道这条大河的一些来龙去脉，可惜这条河已消失多年，只留下我对未来的向往和憧憬。
陈吉明写于年夏
一座城池一段历史一种情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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